冬日闲游

整天穿梭于家事和工作之间，看的是熙熙攘攘的街道，闻的是纷繁杂沓的人声，感觉视网膜萎缩、脑神经紊乱，整个人都混沌了。
     于是就盼望着能有一个悠闲的日子，去漫步田间，去聆听鸟音，去踯躅水畔。
     这天，我们一行扶老携幼兴致勃勃地出发了。一个下午，能去哪里呢？只有东郊还存有一些乡野风光，就去那儿吧。
     在我小的时候，东郊有碧水粼粼的池塘，塘边有许多蓊郁的棠梨树，一到春天满树香雪、花枝曳曳；高大的垂柳遮天蔽日，柔丝款款，撩弄着水中的倩影；蝉声喧喧、荷叶田田、莲靥点点，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真是好去处！
     这些年搞建设，东郊的景致大变样，耕地缩小、屋舍参差，和儿时不能相比。
     以前的小路多干净，现在却四处垃圾。
     真是星移物换、地老人非呀！
     父亲走在前面，我行中间，母亲和小女儿随后。一路白杨萧疏、鸟翅翩然，这一切在崇尚自然的我眼里还是很有情趣的。
     看到农民们都在自家耕地里匆匆忙忙地盖房子，我很是不解。父亲说那是他们在占地，这些房子都是单砖、浅地基，根本不能住人的。过两年谢李大井建成后这一片要规划建住宅小区，他们建房是等着拆迁要赔偿的。
     哎，中国人的一大特点就是喜欢折腾，为了谋取那一点点“利益”不惜白白地浪费人力、物力！
     我的心不禁沉了下来，眼前的这一片田野不久就要彻底消失了。没有了土地的农民该怎么生活呢？
     父亲笑我杞人忧天，他说：“你看，这些土地有很多都抛荒了，现在种地哪有打工挣钱？”
     种地辛苦所得微薄，农民的日子还是难呀。
     越往东走视野越开阔，罗山的秃影扑入眼帘。
     罗山脚下以前是一片桃李园，春来百紫千红，夏至桃肥李丰。现在桃李绝迹、公墓森森，火葬场的烟囱气势汹汹。
     卖桃子李子哪有卖墓地挣钱，一个墓冢就是好几万！
     幸亏为了灌溉还留有几个池塘，有水的地方就有灵气，你看那几只小野鸭游来游去多么富有诗意！
     小女儿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和新奇，她看到了一头正在耕地的老水牛并且发现它长着四个奶头。
     老水牛的大眼睛通红通红的，它是否想到自己很快就要退役了呢？到那时，小孩子连看到牛都难了！
     女儿虽然比我小时候吃得好、穿得好，但她远不及我那时快乐多，我的童年可是在故乡一望无际的绿野中度过的。
     在月亮下的草垛间藏猫猫，在黄昏的大堤上举火把，还有爬树、摸鱼都是多么开心呀！
     城里的高楼挡住了孩子的目光锁住了孩子的天真，连他们的心也被封闭住了。
     犁地的是兄弟俩，四十多岁，哥哥正干活弟弟在和人拉呱。那个弟弟很是健谈，热情地递给父亲一支香烟，还邀请挖荠菜的母亲挖他田里的菜，说：“反正要犁掉了，抓紧挖吧。”
     兄弟俩对征地很不放心，他们忧心忡忡，不敢想象失去土地后的日子。
     “我们现在种菜种瓜都守不住了，有的市区人来打溜腰里揣着塑料袋，回去时非带走些东西不可。”
     虽然不是说我们，我却觉得很不好意思。在郊区当农民真是不容易。
     父亲聊天，母亲挖菜，小女儿跑来跑去瞎忙活，我则一个人去闲逛。
     走在田埂上想象着明春油菜花开时的样子，沟边的几丛芦苇让我仿佛看到了诗样的碧意。一霎间一只翠鸟从眼前掠过，疾飞过水面落在那边的苇秆上。我久久地凝视着它，它鲜翠的背羽溶进了天空的蔚蓝。
     我经过一户农家，老伯伯正在喂鸡，两只狗也跟着争抢，吃的肯定是好东西。那些鸡婆圆滚滚的，大公鸡只只威风。多么惬意祥和的农家小院！我看呆了，不觉停下步来，眼睛直勾勾的像个贼。主人费解地望着我，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腾地红了。
     等我转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暗了。母亲挖了一大包菜，父亲谈兴正浓，小女儿则叫唤肚子饿了。
     告别了兄弟俩我们踏上归途，清寒的晚风吹来，薄阴的天幕上没有月亮星星，遥望市区已是万家灯火。我们路过池塘时把塘边准备睡觉的野鸭惊飞了。我想，等东郊被建成住宅区后，这些野鸭该去哪里栖息呢？我们又该去哪里闲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