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与真实

一个美国的朋友，酷爱Rose。她认为，如果要用一种鲜花去形容、描述一个美丽的少女，Rose是最适合不过。于是，我提议说：“如果你这般喜爱Rose，最好是拍照一张Rose，将它的相片镶嵌在一个精致的相框里。然后，将它放在房子里，你最喜爱的地方，她将会带给你很多美好的时光。”
　　照片里的Rose，不是Rose。这就尤如梦一般不真实，只是这种不真实却常常会带给我们种种真实，欣赏照片中Rose时，所带来的喜悦，难道不是真实吗？我们为梦想拼搏的每一天，不也是一种真实吗？如果梦想能让你感到充实、喜悦，你诚然不是住在梦想之中，你是住在充实与喜悦的真实里。
　　可惜的是，梦想所带来的充实与喜悦，常常被我们自己否定。它没有房子与钱财的实在。因梦想而来的充实而喜悦，只不过是一种感觉，而感觉在正常的理念里是不实在的，它是虚幻的。只是，我们本身不就是这么一个‘感觉’吗？离开了‘感觉’，还会有自我的存在吗？离开了‘感觉’，我们将一无所知，一无所觉。那才真正虚无。
　　学会骑自行车，那是一会永会，它根本上是与记忆毫无关系。同样，学会游泳，也是一会永会。这从来不会被忘记，不是从记忆里来的，自然不存在记忆的事。只是知识与技术，何以容易被忘记？
　　知识是用大脑学的，游泳与骑自行车是用感觉、用整个身体来学的，如果知识也能从感觉里生出来，那么也会是一懂永懂，这就像人们悟道一样，一悟永悟。
　　知识可以被感知而成学问。而从记忆或从思维的冥想活动所得的知识，却只能成为知识本身。
　　思维应与感觉同行，离开感觉的思维冥想会是单薄无力。知识富有，却也只能是个知识背诵者，不具真才实学。生命对人的真实，只有这么一个“感觉”，与感觉同行，则与生命同行。于人而言，没有什么比感觉更真实的——它是真实中的真实。也只有感觉到这个真实的人，才真正富有。
　　打拳、游泳是要用感觉来学。只是为何不能用思想来学，打拳、游泳是知识吗？那不是知识，那是本领，是功夫。
　　视觉的世界，色彩缤纷，充满诱惑；听觉的世界，音韵交错，充满声动。凭着天负变通的智慧，因知视觉、听觉、语言与记忆而来的知识，它被积累的速度可以非常快。一个只读了几年书的小童，在一个没有文化的老人面前，也可显得颇有见识。只是小童的见识，到了中年以后就几乎不再增长。
　　显然，因着眼、耳、口与记忆而来的知识，非常容易而且巨大。知识甚至使人觉得垂手可得，它是充满着逻辑与观念。知识力量的巨大，在于不断地，几十年如一日地使人们形成某种观念。这些从知识里来的观念，在很大程度上主宰着人们日常的生活。
　　知识是外来的，它所要表示的实体是外在的。而知识这些外在的实体，都被指为客观的。知识因而被认为是客观世界真实的在人脑里的展现——它是正确的。这样，于是有了感觉是不真实的、虚幻的，而感觉以外的客观世界是客观的、真实的。这种观念上下纵横贯穿，主导着整个知识体系。
　　人只不过就这么一个“感觉”，在观念上她被否定，人们于是再无法找到自己。人们不断地在他认为的外在的真实里寻找自我。只是人们都是善忘的，人们一直忘记着判断、鉴证是否客观真实的唯一尺度，是人本身。而人本身不就是这么一个‘感觉’吗？可鉴证是否客观真实的东西，会是比任何东西都真实，人要是脱离感觉这个真实，还会有真实存在吗？
　　言语上，理论上的真假之分，成败之辩，它只能以一种思维形式存在。大河大山之上，它并无影迹。对于人类而言，大自然的真实是感观的真实。眼、耳、口、心所能感觉的一切，直观上都是真实。这个真实可能与小鸟或蚂蚁，感观上的真实会有所不同。但这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感观真实的不变与思维意念的多变，所引发的混乱，所造成的困扰，于是生活的方向无法确实——人们掉失了生存的方向。
　　大脑里的所有活动都是真实的，不真实的当不会出现。这好像电影与画像，又如天上浮云，它们都是真实的。只不过这些真实非常善变，而更显不善变真实的真实。于是出现了感观外在世界的真实，与大脑内观内在世界的真实的对比，以致在理性的知识体系里，出现客观世界与主观世界唯物与唯心的定论。
　　这些定论使思维混乱的人们得到认同，而形成现代大观的主流思想——唯物主义。它的内容大概是：外在的客观世界是真实的，所以是唯物的；内在的主观世界是不真实的，虚无的，所以是唯心的。只是于人而言，还有什么能比‘感觉’更真实的呢？人不就是这么一个‘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