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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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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世上到底有没有魔咒,谁也说不清。可是,心魔却是无处不在的,世间的多少悲剧不是心魔下的咒语呢?!
     
     (一)
     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谁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下了魔咒,这个村子每年都会死去一两个年轻人。村子里的人花钱在村头立了两头很大很大的石狮子镇邪,不久石狮子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去向。
     还是在小时侯,晚上在街里听老人们说过一个发生在村子里的故事。大概在我爷爷的爷爷那一辈的时候,一户很有钱的人家养了一条狗和一只猫,主人经常在家看狗和猫斗,那只可怜的猫经常被凶残的狗咬得遍体鳞伤,主人却视若无睹。
     终于有一天,那条狗疯了一样咬住猫的咽喉不放,垂死的猫眼睛瞅着主人发出哀哀的呼救声,可是主人不但没有制止,还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观望,于是猫被活活的咬死了。
     猫死后不到一年,那家的主人就死了,而且死的时候双手紧紧的掐着自己的脖子。没过几年,这家人就一个一个死光了,我们村从此绝了一个户头。人们都说是残死的那只猫的灵魂把为富不仁的那家人带走了,从那儿以后,村子里很长时间没有人养猫养狗,于是,糟蹋粮食的老鼠多了起来。
     听完那个久远的故事,我吓的不敢回家,漆黑的夜里,我会蒙着头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前些年,生活宽裕的人们又开始养猫养狗了,倒没再听说过那家的狗把猫咬死的事儿,可是村子里确实每年都要死人。
     按理说死人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每年都要死年轻人,人们猜疑村子里有邪气,有时我也在想,那只被狗咬死的猫已经报了仇,不该跟它有什么关系了吧。
     那对儿镇邪的狮子莫名其妙的消失后,人们的疑心更大了,关于鬼神的传闻弥漫了整个村子。经过村子里有辈分有名望的人商量,村子里又兴起了盖庙请神热,最气派的是村东头的菩萨庙和村西头的关爷庙,谁家有了烦心事、迷惑事或者没法跟外人讲的事,都要去神庙烧香许愿,那份虔诚足足让两位神仙火了好几年。
     后来,我上学离开了村子,再后来,在外地参加工作很少回家,关于村子里那些鬼神的传闻听的少了,自然也不相信了。偶而,村子里还会死年轻人,人们怎么看待是他们的事,我已经不再感到神秘。
     可是,就在前年的冬天,村里又死了一个女人,她的死不但让我震惊,也给村子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死去的那个女人叫三姑,她是在早晨做饭时被自己的儿子用菜刀砍断了咽喉,那颗一头乱发瞪着眼睛的头颅被一条恶狗叼到了大街上,人们发现的时候,那颗可怕的人头上的血已经凝固了。
     
     (二)
     三姑是我们村最不幸的女人,还在我小的时候,就记得她的男人是个傻子,据说她嫁给男人的时候并不傻,而且还是个很出色的帅小伙。
     她的男人叫旺才,当时是村子里唯一的一个高中生,还在村子里当大队会计。三姑年轻时很漂亮,嫁给旺才称得上男才女貌,人们都暗地里羡慕他们。
     那时还是在生产队,什么事都是村里的支书一人说了算,在村民的眼里村支书就是“土皇帝”,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甚至比村头庙里的神仙还要威风。支书姓吴名德,40出头,是旺才的直接领导。
     旺才结婚不久,就出了一件足以让千把口人的小村晃上三晃的大事。据说是旺才在吴德没在家的时候找支书汇报工作,调戏了支书唯一的傻闺女,却正好让吴德抓个正着。吴德找人把旺才打了个半死,在大队院那间黑屋子关了三天,又让几天没吃没喝的旺才游街示众,并扬言要把他送公社法办,还是三姑苦苦哀求,才算把半死不活的旺才放回了家。
     旺才从那以后就傻了,逢人就会说一句话:“我没有,他冤枉我!”人们也在背后偷偷议论这件事,说旺才那么一个本分的人怎么也不会去调戏吴德那个成天流鼻涕的傻闺女,何况自己的老婆是全村出了名的大美人。
     后来,有知情的人说,是吴德看中了旺才的漂亮老婆,才设了圈套陷害他,不过三姑宁愿守着自己的傻男人过,也没让吴德沾半点便宜,吴德白费心机不说,却把好端端一个人折腾成了傻子。
     三姑在艰难的日子里给傻男人生了两个聪明俊秀的儿子,她给大儿子取名志强,二儿子取名志远,两个儿子成了她这一辈子的希望。男人傻了以后什么活都不会做,三姑拼命干活挣工分养家,盼着孩子长大后有出息。
     不死心的吴德时不时会去骚扰这个苦难的家,都被三姑骂出了门,有一次还被三姑已经懂事的大儿子志强拿着烧火棍赶到了街上。吴德最终扛不过人们的议论和家里那个母老虎式的女人的淫威,渐渐打消了邪恶的念头,却变本加厉的想着法子整治三姑,三姑硬是咬着牙挺了过来。
     吴德在村里制造的冤案何止这一件,为了强占别人家的宅基地,他把人家逼死了,因为个不懂事的孩子偷了几块生产队的红薯,他把孩子关了好几天,看上谁家的女人漂亮,他就垂涎三尺,变着法子整人,屈服的男人睁只眼闭只眼让自己的女人跟他媾欢了事,性子硬的则吃尽了苦头,村子里的人狠的直咬牙却奈何不了他,听说他家有亲戚在外面当大官,吴德是有恃无恐。人们对他是敢怒不敢言,背地里都叫他“无德”。
     80年代,土地承包到户,吴德在村子里的统治权大大削弱了,可他仍掌握着村子的财政大权,贪得无厌的吴德利用手里的职权大肆捞取好处,把集体的财产变卖一空,以各种名义塞进了自己的腰包,到了90年代中期,逐渐觉醒的农民把他送上了被告席,结束了他在村子长达几十年的统治。
     三姑去掉了精神的枷锁,却没有摘掉头上的穷帽子。两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让她松了口气,可男人傻的远近出了名,大儿子志强又到了结婚的年龄,穷困潦倒的家让提亲的媒婆望而却步,三姑好话说尽,总算给志强找了一门亲事。
     她勒紧裤腰过日子,辛辛苦苦攒了点钱为儿子简单操办了婚事,谁知儿媳妇嫌他们家穷,又埋怨志强老实没本事,结婚的第二年就跟村里一个有钱人跑了,连个一男半女都没留下。志强痴痴呆呆成了疯子,没多久就喝药死了。
     一连串的打击差点让三姑走上绝路,1998年,三姑在自家的房梁上上吊,好心的邻居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醒来看到坐在身旁冲自己傻笑的丈夫和站在一边流泪的志远三姑大哭一场。
     志远的婚事更让三姑操碎了心,丈夫傻不说,大儿子志强又出了那挡子事,没有人敢到家里提亲。儿子志远虽说一表人才,可没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嫁到自己这个苦难的家里来。
     谁知,让三姑料想不到的好事却找上门来,村里只有六个闺女的老刁托媒人到三姑家为自己的小女儿提亲,不过条件是要志远做倒插门女婿为自己养老。考虑到自家的家境,何况又在一个村子,三姑征得儿子同意还是答应了。
     儿子嫁过去那天,三姑躲在家怀着复杂的心情偷偷的抹眼泪,可不管怎么说,儿子总算是成了家,自己也去了一块心病。
     
     (三)
     志远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五六岁的女人,因为是倒插门,他在家里的地位很低。岳母早些年前就去世了,岳父老刁不事农活,天天不是窝在家睡大觉,就是在街里闲聊。自从他上门以后,田里家里的活都包给了他,自己的女人懒得连饭都不做。志远丢了耙子捞扫帚,还是得不到好脸色。父女俩拿他当驴使唤,这让志远感到屈辱,更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
     那女人对房事要求很强,即使农忙季节,她也从不考虑志远累不累,白天干了一天农活,晚上还要伺候她,她象一头发情的母猪一样经常把志远折腾到半夜。有时侯实在太累,志远疲倦的睡着了,那女人就会骂着把他蹬到床下,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让志远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他几次跑回家跟母亲商量,要跟那女人离婚,三姑都是含着泪劝自己的儿子,她盼望着儿子忍辱负重能生下个孩子留个香火,她安慰儿子,一旦有了孩子情况就会慢慢好起来。
     这一年秋收种麦过后,到了漫长的农闲季节,志远跟着村子里的人到外地建筑工地打工,他想为将来自己的孩子多挣点钱。两个多月,志远埋头苦干,忘记了纠缠在内心深处的伤痛。春节前夕,他揣着辛辛苦苦换来的2000多元钱踏上了返程的火车,到县城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志远不舍得打车的几十元钱,背着行李徒步20多公里回到了村子。
     家里没有一丝亮光,想着岳父和女人已经休息了。志远小心翼翼的打开街门的锁进了院子,当他走到自己住的西厢房门口的时候,他被房里的响动惊呆了,他分明听见吱吱呀呀有节奏的声音伴随着自己女人浪声浪气的叫床声。
     羞辱夹杂着愤怒从志远的心底奔涌而出,他到厨房拿起了放在案板上的菜刀,用尽全力撞开房门冲了进去。
     灯光亮处,志远看到了令他恶心的一幕,岳父老刁赤裸着肥胖的身子坐在床头,女人顾不上拿被子遮羞,一丝不挂的蜷缩在角落里。志远什么也没说,扔掉菜刀扭头奔出屋子,消失在寒风呼啸的黑夜中。
     半年后,人们在离村子十几里的一个小集镇上找到了志远,他蓬头垢面,又黑又瘦,连三姑都不认得了。
     回到村子,志远被三姑送到了医院,花了几千块还是没把病治好。志远的疯病时轻时重,偶而清醒时就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默默的流累,老刁父女乱伦的一幕象烙在他心上的伤疤一样触着就异样的疼,犯病的时候谁也不认识,见到女人就露出凶恶的表情骂人不要脸,他怀里经常揣着把菜刀,村子里的人见了他就躲得远远的。
     守着一个傻子一个疯子,三姑的心都碎了,泪早流干了,她后悔几年前自己没有死掉。志远的疯病比丈夫更可怕,三姑生怕他会在村子里闹出什么事来,成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就在那个灰色的冬天,志远挥舞着明晃晃的菜刀在街里追着一个无辜的女人,三姑闻讯后跑去拼了命的抢过儿子手中的刀,受了惊吓的女人瘫在地上,三姑绝望的对儿子说:“要杀你就杀我吧,求求你再也不要祸害别人了。”
     谁知三姑的话没过几天就应验了,就在那个阴冷的早晨,她的儿子残忍的割断了她的脖子,结束了她苦难的一生。
     志远被公安局抓走了,作为一名杀害自己亲生母亲的罪犯,全村的人都发出了愤怒的呼声:“杀了他,一定要枪毙这个畜生!”可经过法医鉴定,志远又是一名精神病患者,正义的枪声还要留给真正没有人性的罪徒,一名丧失心智的罪犯能够接受人性法庭的审判吗?不知道。三姑的死谁该接受惩罚,也许只有那看不见的魔咒吧!
     埋葬三姑的那天,人们都主动从自己家里拿出东西,给她做了一口很体面的棺材送她上路,三姑的傻男人旺才呆呆的跟着送行的队伍,也在哭。
     我在当地的报纸上看到了儿子弑母的消息很震惊,可当我从零零碎碎的言谈中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反而觉得平静下来,说什么好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希望三姑的死能唤醒善良的人们,驱走藏在心中的魔鬼,解开心中无形的魔咒,或许,天,会更蓝,心,会更暖,悲剧,也不发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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