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深处却分手

在新疆读补习的时候，我对班上一位姑娘充满了疯狂的爱恋。我的脑子里满是她的音容，她的影子，她的声音。夏天，她喜欢穿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裙子有点旧，是她姐穿过后送给她的。穿着米黄色连衣裙的她，走动时像一朵缓缓移动的白云，缓缓地飘进我的视野，越来越近，让我心跳加速；或者缓缓地飘出我的视野，消失在我痴迷的目送里，让我心跳渐趋和缓。
　　这位姑娘就是草花8。草花8是本地人。严格说起来她也不是当地土著。她的父母是从甘肃支边过去的。她的出生地是新疆伊宁。
　　那时候，虽然对草花8产生了水深火热的恋情，但我把这份恋情冰冻在心窝里。因为草花8是众所瞩目的班花，除了班上男生虎视眈眈外，草花8冷漠的脸上分明写着#别惹我#三个字，本地生都对她畏惧三分，写情书给她名字都不敢签，甭提我这个身份低微遭受排挤和歧视的外地生了。
　　冷漠的草花8只有一个时候热情如火。那就是当她站上三尺讲台，给大家讲解英语习题的时候。草花8是英语科代表，她的英语在班上无人能出其右，我去了之后，才给她的霸主地位形成挑战。她要经常代表英语老师给大家开小灶，每周一三五的下午，草花8一声不响地走上讲台，在黑板上抄下满满的一黑板英语题，让大家做一会儿，晚自习时再给大家讲解。
　　那些题是草花8从参考资料上精挑细选出来的，属于高难度的题，没几个同学做得对。我的英语本来就是绝活，那些题根本难不到我，我都能轻松地把标准答案说出来。所以草花8讲解的时候，整个教室就成了我们两个人的表演舞台，其他同学成了观众。草花8在上面声音清楚地问大家答案，我在下面声音宏亮地回答。我的回答使草花8不至于站在讲台上太寂寞而产生高处不胜寒之感。所以草花8对我充满了感激，在校园里邂逅，我们都会站住，客气地问候对方，找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聊上一阵子。我们的心灵距离在一天天缩短，知音之感在一天天增加。后来，大家觉得草花8在黑板上的题目越来越深奥难懂，就有些不耐烦，而时间越来越宝贵，不如花到实惠的参考书上去。只有我，成了她最忠实的学生，坚持到高考前夕她上完最后一堂课。因为台上台下的默契配合，草花8开始对我刮目相看，我从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读出与众不同的友好来。
　　但是那一年草花8没有如愿以偿地考上大学。草花8的英语虽然棒极了，其他科目也过得去，但数学却一塌糊涂，一百五十分的试卷，草花8才得了四十几分。我怕草花8难过，在得知分数的当天，我去了她家，安慰她，劝她不要放弃，准备补习，明年再来。草花8说她最想上的大学是北京广播学院，将来做新闻主播，既用中文播，又用英语播。我握着她的手说，明年你一定可以梦想成真的。
　　进了大学，人生地不熟，我开始疯狂地思念万里之外的草花8。我觉得自己都快和她融为一体了，她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需要我们一起奋斗；她的补习就是我的补习，需要我们一起忍受煎熬。但我不敢造次，我开始给她写信，思念只能在字里行间偶尔不经意地流露，只要让她感觉得到就行了，更多的内容是和她一起交流学习方法，给她寄一些参考书。草花8回信问我大学里的情况，描述补习生的无奈和尴尬。我的信越写越勤，先是半个月一封，后是一周一封，最后是一周两封，到她上大学时发展到一天一封，坚持了三年从没间断。草花8却冷暖依旧，宠辱不惊。她回信的节奏控制得很好，一个月一封，不急不躁。我没怪她，我理解她。只要她回信就够了，我不在乎时间的长短，信件的多少。我只想陪草花8熬过补习，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告诉她，我喜欢她。
　　好不容易熬到#黑色的七月#过完，在草花8走进考场的那天，我发出了早就写好的求爱信。我估计草花8考完后，信就会到她手里。在信中，我火辣辣地告诉草花8我爱她，希望她将来做我的妻子，让我疼爱她一辈子。忐忑不安地等了大约二十天，判决书终于下来了。草花8在回信中没有明确地答应我。但从她欢快喜悦的文字里，我知道我们的事终于成了。因为那些幸福的文字是从她心里流出来的最真实的感情。在信中，草花8给我寄来一张相片。相片上的草花8站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显得格外的清纯和生机。梅花香自苦寒来。方块8终于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她梦中的北广；我守候了一年的感情也瓜熟蒂落，我们深深地相爱了。
　　草花8进了大学，我已经无所顾忌。我们开始频繁地鸿雁传书，信上流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甜蜜。草花8把宿舍的电话告诉我。我开始一周给她一个电话。我们一聊就是很久，道不完的爱恋说不尽的相思。为了应付电话费，我在外拼命兼职，并且节衣缩食。虽然苦点累点，但我心里充满了柔情蜜意和力量。我准备积蓄了一笔钱去看她。
　　大三那年暑假，我终于如愿以偿了。虽然那笔钱只够我来回的车费。当我出现在草花8面前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年的时间不见，她依然是那样的清纯美丽脱俗，就像天山雪峰上的一朵灵芝仙草。我捧起草花8的脸，久久地端详着，在心里一片又一片地默念着，这就是草花8，我最心爱的女孩，我终于见着她了，这一见面，就是让我死，我都不犹豫一秒钟。
　　因为钱不够，那次见面的第三天，我就匆匆地走了。坐在回去的火车上，我想，即使见她一面就死，我都心满意足了。何况我们在一起呆了两天时间？两天时间里，我们甚至谈到了将来结婚和生孩子。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广东。你先去那里打基础，我毕业后再过来。草花8在电话里对我说。参加工作，我领了工资，开始把那份微薄的工资分成四份，一份寄给仍在读大学的妹妹，一份寄给父母，一份寄给草花8，剩下最少的一份自己留着，用来穿衣饭。
　　后来，我又去新疆见了草花8一次。那次去的目的简单明确：冬天快要到了，新疆很冷，我生怕冻着了自己心爱的姑娘，想给她买几身衣服。在乌鲁木齐的大商店里，草花8看着时新的冬季服装爱不释手，可是一看到标价，她像被烙铁烙了一样，马上就把手缩了回来。草花8见价格太高，怕我破费太多。我拥着她柔声地说，别看价格，你只看款式和颜色，相中了就告诉我。那天我花光了身上带的钱，给她买了好多衣服。
　　转眼到了草花8毕业分配，我在我服务的单位给她找了一份工作。草花8很高兴，说不久以后就可以和我生活在一起了。三月，用人单位要她过来面试，我给她寄去了买飞机票的钱。我们约好了我去广州白云机场接她。我们都充满了期待，每天都向对方电话通报行程的进展情况。
　　但是到约定启程的前两天，草花8突然打电话告诉我，她不过广东来了。开始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当再三询问证实不是玩笑时，我变得气急败坏了，我对着电话大吵大叫，甚至哭泣和哀求。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她对我的感情一下子从沸点降到了冰点。
　　晚上我给方块8电话的时候，她进一步提出要分手。我悲哀地想，草花8和其他大学毕业生一样，可能毕业了随便抓了一个男朋友，所以她要分手了。我对她的爱已经被另外一个人取代。
　　但我很不甘心，我还不愿放弃。我决定再去一趟新疆，把事情弄清楚。如果她有了另外的男朋友，我要知道我什么地方不如他，我要知道他是否对草花8是真心实意好，是否可以让我放心？虽然草花8执意要离开我，我还是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说走就走，第二天我买了机票，从广州飞到了乌鲁木齐。当我突然形容憔悴地出现在草花8面前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草花8揉了揉眼睛，当确信不是在梦中的时候，她扑进了我怀里。我听到了委屈的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我捧起了她的脸，我看到她像我一样瘦了，憔悴不堪。
　　见到草花8，我才弄清楚原来不是她变心了。草花8的哥哥，她父母最疼爱的那个男孩，在草花8准备来广州之前出了车祸死。草花8不忍心丢下风蚀残年的父母跟我到广东过日子。
　　一切误会都烟消云散，我们的感情更深了。晚上在宾馆里，我抱起草花8，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那一夜，我把草花8从女孩变成了女人。那一次，我在新疆呆了十多天，直到公司催我回去。
　　既然草花8不想来广东，我就去新疆陪她吧。我决定辞职去新疆。与心爱的人呆在一起，共同奋斗比什么都强。我把想法告诉了草花8，原以为听了我的选择她很高兴。但意想不到的是草花8坚决拒绝我去新疆。她态度强硬地说，你如果过来了，我就躲起来，让你找不到我。
　　草花8的话让我愣住了，只有打消这个念头。草花8毕业后分在乌鲁木齐附近的小城昌吉的一所大学教书。天遥地远，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的爱情不了了之。我开始沉湎酒巴，难以自拔，甚至借大麻来麻醉自己。
　　半年后，我接到了草花8的一封信。草花8在信里说，我爱父母，跟你走，我舍不下他们，所以，我要留下来；我爱你，所以，我不愿你来新疆，我不忍心你在这苦寒之地，受苦受难一辈子。如果你爱我，你就要好好活着，让我放心，让我也好好地活着。
　　草花8的话让我心痛不已，但全在情在理。为了她，为了我们那段感情，我最后还是从沉沦的泥沼中挣扎着爬了出来。但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拒绝爱情故事在我身上发生。